卜宪群：展现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交融互进的佳作——《世界简史》读后

《简史》秉持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以社会形态演进为主线，以宏大的视野分析观察中华文明在世界文明发展历程中的地位和作用，指出新时代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巨大意义。

　　由中国历史研究院主编，张顺洪、郭子林、甄小东撰稿的《世界简史——人类文明的演进历程》（以下简称《简史》）近期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本书以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历史科学的重要论述以及总书记致中国历史研究院成立贺信精神为指引，秉持以人民为中心，把更多科学的、真实的、客观的历史知识传播给大众，让人民群众共享新时代史学研究成果的理念，是一部极富特色的历史普及读物。以下仅就本书在处理世界文明发展史与中华文明发展史的关系，以及如何看待中华文明在世界文明发展史上的地位与作用等问题谈一点体会。

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并肩前行

　　《简史》给人最突出的印象之一就是将世界史与中国史相融合，将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放在同一个框架下书写，纠正了长期以来，在世界史的叙述中缺少中国史位置、在中国史的叙述中缺少世界史参照的缺憾，使读者能十分清晰地看到世界文明道路上中华文明的足迹。



图为《世界简史——人类文明的演进历程》书影 资料图片

　　全书共11个部分，叙述了人类从蒙昧步入文明，以及人类各时期、各区域文明发展的进程，最后对共建世界文明的美好未来提出了中国方案。在各部分里，《简史》将对中华文明的叙述嵌入世界文明之中，使读者始终感受到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并肩前行。

　　在“从蒙昧步入文明”中，《简史》展示了中国境内远古人类起源情况，以及中国的史前艺术和以甲骨文为代表的文字形成的历史渊源。在“多元一体中国形成”中，《简史》展现了距今5000年前后中华文明从“满天星斗”逐渐向统一文明国家迈进的历程，使读者清晰看到世界四大古文明之一的中华文明的身影。在“越走越近的亚非欧”中，《简史》以“从治乱走向一统”为题，描述了从先秦到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华文明的变迁轨迹与灿烂的文化创造。在“亚洲独领风骚的时代”中，《简史》以“熠熠生辉的大唐盛世”为题，展示了隋唐两宋时期，中华文明在政治制度、经济和文化艺术方面取得的成绩以及留下的历史教训。在“风云激荡的亚非欧”中，《简史》记述了从成吉思汗创建蒙古国家到明朝时期中华文明的发展趋势。在“封建主和资本家谁主沉浮？”中，《简史》讲述了明朝与周边国家的关系以及明朝的文化建设成就。在“世界格局因欧洲列强扩张而变化”中，《简史》不仅记述了明清时期中国在面临欧洲列强扩张时遭受的破坏，也指出 17—18 世纪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封建王朝错失发展良机的历史事实。在“工业革命改变世界”中，《简史》以“中国探索国家的出路”为题，讲述了鸦片战争后，洋务运动、戊戌变法两种救国道路的失败。在“为了部分人还是为了全人类”中，《简史》讲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列强瓜分中国的狂潮和中国人民反抗帝国主义、封建主义的伟大斗争精神。在“两次世界大战时期的世界”中，《简史》讲述了五四运动和中国共产党建立的伟大意义，揭示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为民族独立、国家富强而付出的艰苦努力。在“新的时代，新的使命”中，《简史》以“中国在探索和实践共同繁荣”为题，讲述了党的十八大以后，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肩负历史使命，在当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复杂形势下，开拓进取，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伟大目标，给出了世界文明发展的中国方案。

　　在《简史》一书所勾画出的人类文明演进历程各个时期中，都有中华文明的身影。尽管这些身影是片段的，但如果我们读完全书就自然看到，自古迄今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共同前行的步伐从未中断。

中华文明在世界文明中的历史地位

　　《简史》一书的优点在于，把中华文明嵌入世界文明之中，使读者一目了然中华文明在世界文明中的位置。但《简史》并没有止步于此，而是进一步刻画出中华文明在世界文明中的地位与作用。

　　《简史》汲取史学界、考古学界的最新研究成果，描绘并肯定了世界各地区、各时期、各民族在数千年历史长河中各领风骚的文明创造，其中又突出展现了中华文明的历史地位。中国是人类文明的重要起源地。在“从蒙昧步入文明”中，《简史》叙述了东非和南非、尼罗河流域、两河流域、印度河流域、爱琴海地区在世界文明起源中的作用，但又特别指出“中国是人类起源的重要地区之一，也是世界四大古文明之一”；“中华文明在起源、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创造了丰富的物质、制度和精神文化”，并且强调“古代中国并非与世隔绝，而是与周围地区进行着各种交往和交流”，这些观点都体现了中华文明在世界文明起源中的地位，也反映了学术界的主流看法，即人类文明在交往交流交融中不断前进。

　　在“越走越近的亚非欧”中，《简史》展示了古代中国在世界文明交流中的作用，指出公元前 1 千纪，随着生产力的进步，亚非欧都出现了壮观的文明国家，中国也从周天子衰落、诸侯纷争的历史纷乱中走向了秦汉大一统。丝绸之路在这一时期开通，“将亚欧大陆东西两端直接联系起来，使世界古老文明和国家所在的亚非欧三个大陆更广泛地联系起来”。世界文明演进总是在地域上表现出不平衡性，在时段上表现出前后相继的特点。

　　在“亚洲独领风骚的时代”中，《简史》不仅展示了该时期亚洲文明的历史地位，也突出了唐宋时期熠熠生辉的中华文明。《简史》指出唐朝的律令制度和科举制度“对后世和中国周边国家产生了深远影响”；“唐诗是人类历史上难以逾越的文化瑰宝”，唐代的雕版印刷术“是中国对世界文化发展作出的重要贡献之一”，活字印刷术、指南针和火药在宋代被广泛应用，对世界文明产生了重要影响，这些都是对中华文明历史地位的科学概括。13 世纪以后，世界逐渐进入更加风云激荡的时期，影响后世文明发展的基本格局也开始形成。

　　在“风云激荡的亚非欧”中，《简史》描绘了亚欧之间激烈复杂的文明交流图景，以及中华文明进一步传播到亚欧各地的影响。

　　15—16世纪，资本主义在欧洲兴起，对封建制度形成挑战，资本家与封建主展开权力角逐。与此同时，欧洲开始了海外殖民扩张，世界文明经历着深刻变化。在“封建主和资本家谁主沉浮？”中，《简史》指出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国家仍然是封建势力占据主导，但“明朝是东亚的泱泱大国，处于上升和繁荣时期”，中国经济的商品化趋势加强，“出现了资本主义的萌芽”，尤其是郑和下西洋“体现了明朝政府对外部世界的关注和海洋意识的增强，强化了中国与亚非各国的友好交往”。东方虽然没有产生资本主义文化体系，但包括中国在内的东方文明成就“对欧洲文艺复兴产生了重要影响”。

　　17—18世纪，欧洲列强在世界范围内进一步殖民扩张，西欧资产阶级力量日益强大，垂死的封建专制制度成为其进一步发展的巨大障碍。在“世界格局因欧洲列强扩张而变化”中，《简史》不仅肯定了欧洲启蒙运动的意义，还特别指出“欧洲的启蒙运动与中国存在密切关系”、“中国文化为欧洲启蒙思想家们提供了借鉴”、“中国也出现过某种启蒙思潮”，这对全面认识中华文明在近代世界文明中的意义十分有益。

　　18世纪以降，工业革命席卷西欧，改变世界的同时也催生了激烈的阶级对抗和民族对抗，世界无产阶级走上了解放自身和全人类的道路。在“工业革命改变世界”中，《简史》对中国一些有识之士的改良运动作出了中肯的评价，指出一方面他们“推动了中国近代社会进步和变革”；另一方面“变法失败以铁的事实揭示出：中国只能走革命救国的道路，而无法走改良救国的道路”。

　　19世纪下半叶，随着自由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过渡，在马克思列宁主义指导下，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开启新篇章。在“为了部分人还是为了全人类”中，《简史》认为包括中国人民在内的亚洲各国人民的反帝反封建革命运动，“给人类文明的发展演进带来新的曙光”。

　　20世纪上半叶爆发了两次世界大战，资本主义危机加深，民族解放运动和社会主义革命取得新成就。在“两次世界大战时期的世界”中，《简史》高度颂扬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传入中国，是“一场伟大的思想解放运动，是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启蒙运动”。

　　两次世界大战后的世界建立起新秩序。世界发生了巨大变化，取得了巨大进步，但也面临着严峻的挑战。在“新的时代，新的使命”中，《简史》指出“共同繁荣是人类社会的美好期待”，“中国共产党担负起了历史的使命，给出了中国方案：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共享繁荣”；“中国构建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成功，将极大地推进整个世界文明的进步”。

　　《简史》并不只是歌颂中华文明对世界文明发展的贡献，也深刻总结了中华文明在自身发展进程中留下的教训。《简史》指出中华文明在古代国家治理上很多失败的乱象与留下的遗憾，如秦的暴政与思想专制，隋炀帝的骄奢淫逸、穷兵黩武，唐玄宗的追求享乐，郑和下西洋没能持续的原因，康雍乾时期坐失发展良机等，使读者既看到中华文明辉煌的一面，也看到中华文明艰难曲折的一面，从而对当前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程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以唯物史观分析中华文明的演进

　　不同历史观蕴含着不同的文明史观，对于中华文明的发展演进，也有许多不同观点。《简史》秉持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以社会形态演进为主线，以宏大的视野分析观察中华文明在世界文明发展历程中的地位和作用，指出新时代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巨大意义。

　　首先，坚持社会形态学说。社会形态学说是唯物史观的核心，正如《简史》在“前言”中指出的那样：“人类已经历了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不断迈向文明新高度，现在已进入了资本主义社会逐步被社会主义社会取代的大时代。”《简史》正是以这样一种历史观来分析中华文明的演进，将中国历史依次分为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五个历史阶段。不仅如此，《简史》还有一些新提法，如“以国王为最高统治者的奴隶制王朝”，以及“中央集权君主制封建王朝”等，反映了《简史》对新研究成果的吸收与创新。《简史》不仅注重社会形态的演进，还注重同一社会形态下不同历史时期的阶段划分，体现了学术严谨性，也反映了客观历史过程的实际状况。当然，《简史》对人类文明的总体演进也同样是按照社会形态学说来划分的。

　　其次，坚持生产力是推动社会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简史》指出：“人类社会是不断从低级向高级阶段发展演进的，世界各国各地区的文明也是不断向前发展的。随着生产工具和科学技术的不断改进，人类社会越到晚近发展速度越快，各地区、各文明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密切。”《简史》指出，我们的祖先依靠当时的先进工具——石器——开疆拓土，创造物质文化，“推动人类社会向着文明发展”。中国在距今1万年前就开始栽培粟、黍、水稻，公元前3000年前后，“黄河和长江流域的各文化进入中国早期文明发展期”。中华文明的前进与繁荣，都与生产力的进步密不可分。《简史》指出：经济上的强大是秦统一原因之一，走在丝绸之路上的是西方贵族喜欢的衣料、铁器、漆器和瓷器，隋唐大运河的开通促进了国家的发展，宋代土地政策的调整推动了土地关系的发展，经济重心从北方转移到淮河以南，白银的流入促进明朝商品化趋势加强，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等，从中都可看到生产力发展对推动中华文明繁荣与进步的巨大作用。

　　最后，中华文明与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一道经历了数千年的演进历程，为人类文明作出了杰出贡献。当下人类文明正面临着很多新挑战，如环境污染问题、人口增长压力问题、贫富两极分化问题、大国冲突风险问题、全球犯罪率问题等。应对这些挑战，需要世界各国各地区共同努力。这个努力的方向就是把世界看作一个整体，把人类社会看作一个整体，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华文明有使命也有能力实现这一宏伟目标。当代中国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坚持走中国式现代化之路，正在经历着人类历史上最为宏大而独特的实践创新。正如《简史》所指出的那样：“中国实现现代化的过程，也就是构建人类文明新形态的过程。中国构建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成功，将极大地推动整个世界文明的进步。”这是《简史》根据唯物史观观察分析中华文明发展史与世界文明发展史后得出的科学结论。

　　除了上述特点外，《简史》一书还有很多特色。图文并茂，简洁流畅，生动活泼，主题突出，这些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作者：卜宪群，单位：中国历史研究院古代史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