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在20世纪上半叶的萌芽时期,杜波依斯(W. E. B. Du Bois)、梅尔维尔•赫斯科维茨(Melville Herskovits)和富兰克林•弗雷泽(E. Franklin Frazier)等学者以非洲裔在美洲大陆的文化遗存为核心,反驳关于黑人的种族偏见,肯定非洲文化的价值,积极探讨非洲裔的跨大西洋联系。其次,美国非洲研究学界在20世纪中期的起步阶段借鉴了非洲民族主义史学的传统,以威斯康辛大学的范西纳(Jan Vansina)为代表的学者,积极利用口头传说发展出一套成体系的非洲口述史方法,同时结合人类学、历史语言学和考古学关注前殖民时期的非洲国家建构。再次,美国非洲研究高度关注非洲和美洲的奴隶制以及奴隶贸易,涌现出了以菲利普•柯廷(Philip Curtin)为代表的一大批著名学者,他们就奴隶贸易的规模、奴隶制的性质、大西洋两岸的经济联系和奴隶贸易的影响等问题进行了扎实深入的研究。最后,美国的非洲研究在20世纪后期逐渐开始从奴隶贸易、国家建构和反抗运动等话题转向殖民时期的社会文化史、经济史和女性史等早期较少受到关注的领域,大大拓展了非洲史的研究内容。因此,对美国20世纪非洲研究发展史的深入探讨可以为我国当下非洲研究乃至区域国别研究的发展提供一定程度的借鉴,并就其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进行批判和反思。
从19世纪中后期开始,伴随着美国南北战争的结束和黑人奴隶制的废除,一批旨在服务非洲裔美国人的传统黑人大学(Historically Black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HBCUs)在美国各地建立。由于当时非洲仍处在欧洲列强的殖民统治之下,非洲研究本身也仅仅是欧洲史或殖民研究的附庸而被认为缺少教学和研究价值,因此在美国的传统白人大学(Traditionally White Institutions, TWIs)中有关非洲的课程或对非洲的研究都处于十分边缘的地位,甚少有人问津。传统黑人大学和非洲裔学者因为其独特的服务对象而顺势成为美国非洲领域课程的最早开设者和非洲研究的先驱。
例如,在教学领域,著名泛非主义运动领袖和学者杜波依斯就曾于1936年在其任教的亚特兰大大学(Atlanta University)开设了一门与古代非洲相关的课程,把非洲古代历史与奴隶贸易、奴隶解放、殖民主义和世界民主的未来等当代议题结合起来。他以此课程为基础在1939年出版《黑人的过去和现在》(Black Folk:Then and Now)一书作为教材,旨在扭转当时流行的黑人没有历史的错误观念。此外,以霍华德大学(Howard University)、菲斯克大学(Fisk University)、林肯大学(Lincoln University)和斯贝尔曼学院(Spelman College)等为代表的其他黑人文理学院和公私立大学也都开设了诸如美国(美洲)黑人历史、包含非洲元素的世界史、古代非洲文明史、黑人历史与非洲大陆等课程。从这些课程所涉及的具体话题来看,传统黑人大学的非洲课程都有着比较明显的泛非主义倾向,较少单独论述非洲历史,而是更侧重非洲大陆与美洲的联系以及海外非洲裔的共同命运,尤其是奴隶贸易、奴隶制、内战重建、殖民掠夺和当代美洲黑人处境等能够唤起非洲裔共鸣的热点议题。
除了开设非洲-非洲裔有关的课程之外,非洲裔学者和传统黑人大学还在美国早期的非洲研究领域占据着主导地位,把与非洲相关的研究议题、学术杂志、学术机构乃至政治运动都纳入其影响范围。作为第一位从哈佛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的非洲裔美国人和美国泛非主义运动的创始人,杜波依斯一生中出版了包括《黑人的灵魂》(The Souls of Black Folk)、《美国黑人的重建》(Black Reconstruction in America)和《黑人的过去和现在》等在内的二十余部著作,为重塑黑人历史、宣扬种族平等、增强黑人种族自信作出了重要贡献。被誉为“黑人历史之父”的杰出非洲裔史学家卡特•伍德森(Carter G. Woodson) 是非洲裔美国人史这一领域的重要先驱,他是继杜波依斯之后第二位从哈佛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的非洲裔美国人,长期在霍华德大学历史系任教。伍德森在1918年出版的《黑人百年移民史》(A Century of Negro Migration)和1922年出版的《我们历史中的黑人》(The Negro in Our History)都是该领域的经典之作。他在1915年创立了美国黑人生活与历史研究协会(The Association for the Study of Negro Life and History, ASNLH),并于1916年创立《黑人历史杂志》(The Journal of Negro History,现在的The Journal of African American History),为此后全球非洲裔相关的研究建立了重要的学术组织和发表平台。除了杜波依斯和伍德森,历史学家威廉•汉斯伯里(William Leo Hansberry)、社会学家富兰克林•弗雷泽、政治学家和历史上首位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有色人种拉尔夫•邦奇(Ralph Bunche)等一批聚集于霍华德大学等传统黑人大学的杰出非洲裔学者,也都是当时美国非洲研究领域的领军人物。这些学者的著作与其教学内容相仿,都高度关注大西洋两岸非洲人的共同命运联系和现当代非洲裔美国人所面临的社会问题,有着强烈的泛非主义倾向。
杜波依斯和伍德森等人同时还都是坚定的黑人民权运动活动家和泛非主义者。他们不仅通过自己的学术著作来表达种族平等和黑人权利的观点,还积极参与甚至主导如美国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The 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Colored People, NAACP)和20世纪上半叶的历届泛非大会,并在《危机》(The Crisis)和《黑人世界》(Negro World)等报刊上发表文章抨击种族主义,倡导黑人民权。
20世纪上半叶美国非洲研究领域的泛非主义研究倾向并不仅仅局限于传统黑人高校和非洲裔学者,以梅尔维尔•赫斯科维茨为代表的少数白人学者同样关注大西洋两岸黑人的文化传承。作为二战后美国非洲研究的主要开创者和美国非洲研究协会首任会长,赫斯科维茨早在20世纪20年代初在哥伦比亚大学攻读人类学博士学位时就把非洲作为自己研究的主要区域,并在此后几十年多次到加勒比海地区和非洲多国进行田野调查,探索非洲大陆文化与美国的非洲裔文化之间的传承关系。在1941年出版的代表作《黑人过去的神话》(The Myth of the Negro Past)中,赫斯科维茨积极肯定非洲文明与文化的价值,反驳当时有关非洲落后、野蛮、低劣的种族偏见。他还提出,来到美洲的非洲人并未因为奴隶制而丢失祖传的非洲文化,而是较好地保存了自身的音乐、艺术、社会结构、家庭生活、宗教乃至语言模式,并把源于西非的文化成功传递到了大西洋另一侧的美国。
虽然赫斯科维茨和西北大学是二战结束前美国传统白人大学中少见且值得称道的非洲研究领军人物与研究机构,但整体而言,非洲裔学者和传统黑人大学才是20世纪上半叶美国非洲研究的真正起源与中心,研究内容也偏向非洲裔所关心的泛非主义议题。正如马拉维历史学家、美国非洲研究协会前任会长保罗•泽勒扎(Paul T. Zeleza)所言,“非洲研究这一学术领域最早是由霍华德大学开拓的,而非西北大学;是由杜波依斯开拓的,而非梅尔维尔•赫斯科维茨。”以霍华德大学为首的传统黑人大学不仅汇聚了上文提到的杰出非洲裔学者,甚至连赫斯科维茨也曾在霍华德大学工作三年,而此后在20世纪50年代创立了波士顿大学非洲研究中心的威廉•布朗(William Brown)也曾于1937-1943年在霍华德大学担任社会学系助理教授。
第二次世界大战刺激了美国对海外世界的知识需求,这使得二战后美国非洲研究的人才有了初步的发展。在二战爆发前,美国有关非西方世界的知识十分匮乏,不仅高校中从事国际事务研究的教师屈指可数,甚至连美国外交官都较少深入学习外国历史文化和语言。面对这一巨大的海外知识空白,美国军方在20世纪40年代初开展了海外行动知识培训项目,聘任对海外特定地区有研究专长的专家进入学术顾问名单,并征召他们参与制订培养计划和课程大纲。1941年,宾夕法尼亚大学得到授权成立非洲研究委员会(Committee on African Studies, CAS),由该校政治学、经济学、语言学、地理学、地球科学和植物学的学者组成,关注非洲地缘政治相关的现实问题,提倡最实用的非洲语言的研究和学习。1942年,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前身美国战略情报局(Office of Strategic Services, OSS)正式成立,当时担任战略情报局英帝国分部研究分析室主任的宾夕法尼亚大学教授科尼尔斯•里德(Conyers Read)很快意识到美国对非洲的了解过于匮乏。随后,他招募了霍华德大学政治学系教授拉尔夫•邦奇进入战略情报局担任非洲方面的高级社会科学成员,而后者也随即成为战略情报局非洲分支的负责人。邦奇到任后负责收集非洲殖民政策、非洲殖民地重大事件、非洲民族主义动态和非洲对战争的态度等方面情报,并帮助建议如何处理美军内部的种族关系,他也因为出色工作获得了战略情报局内部的杰出评价。事实上,二战后美国成立的各大非洲研究机构的创始人都有一定的军方和情报机构背景,这受益于他们在二战中有关非洲方面的训练。例如,波士顿大学非洲研究中心的创始人威廉•布朗是美国国务院的非洲问题专家,他也曾在二战中为美国战略情报局工作,负责收集和分析非洲方面的情报。密歇根州立大学首位非洲史学者詹姆斯•胡克(James Hooker)教授曾在美国陆军部(Department of the Army)担任历史分析师,并在当时逐渐发展出了对非洲的浓厚兴趣。
尽管二战后初期已培养了一批非洲研究方面的人才,但是美国的非洲研究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仍然比较落后。根据美国非洲研究协会前会长菲利普•柯廷(Phillip Curtin)的回忆,美国在1950年仅有约20名非洲研究学者从事相关研究。到1957年美国非洲研究协会成立时,与会的美国非洲研究学者依然对自身缺乏信心,甚至在会上讨论他们是否有资格成立自己的研究协会,或者干脆让美国非洲研究协会作为英国国际非洲学会(The International African Institute)的附属机构。1957年夏,柯廷前往英国参加由罗兰•奥利弗(Roland Oliver)和约翰•费奇(John Fage)组织的非洲史国际会议,与会人数超过100人且多来自欧洲和非洲,而美国仅有丹尼尔•麦考尔(Daniel McCall)和柯廷两位学者以及三名研究生参加,所占人数不到5%,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美国当时的非洲史研究水平较低。美国非洲研究协会的另一位前任会长布朗在1953年对美国、欧洲和非洲的非洲研究进行调研后,在他向福特基金会提交的报告中指出,相比于欧洲尤其是英国,美国是非洲研究领域的落后国家。但是,他同时也敏锐地提出,世界整体的非洲研究仍处在初级阶段,而且欧洲和非洲都会在将来面临财政困难等不确定性因素,因此非洲研究是美国可以迅速获得领导地位的一个学术研究领域。
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随着福特基金会进入美国地区研究领域尤其是非洲研究领域,私人基金会开始对美国高校非洲研究进行全方位支持。1952年,福特基金会创立外国区域(研究)奖学金项目(Foreign Area Fellowship Program, FAFP),并从1954年开始正式对非洲研究提供长期稳定的资金支持。1953-1954年,福特基金会选择西北大学、波士顿大学、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和霍华德大学四所高校作为资助对象,分别建立或增强非洲研究项目。例如,西北大学在1954年从福特基金会得到一笔23.5万美元(相当于2009年的190万美元)的资助,随后又在1961年得到该基金会十年期130万美元的长期资助。同为传统白人大学的波士顿大学和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也得到了较多资助(其中波士顿大学获得五年期20万美元),但属于传统黑人大学的霍华德大学却只得到了福特基金会三年期2.9万美元的资助,其非洲研究项目规模也相对较小且层级较低。1957-1958年,除了最早的四所高校之外,全美各地又陆续有10个类似的非洲研究项目在各高校建立。从二战后到1974年,仅福特基金会一家就在非洲研究领域给予了高达约2000万美元的资助。
如果说私人基金会的资助促进了二战后初期到20世纪50年代上半期美国非洲研究的初步发展,那么美国联邦政府从1958年开始的正式全方位介入则为美国非洲研究在20世纪50年代末和60年代的迅速发展奠定了基础。1957年,苏联成功发射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斯普特尼克1号”,在美国国内引发巨大不安,进而促使美国在1958年通过了《国防教育法》(The National Defense Education Act,NDEA),以加强美国的科技实力并培训与美国国家安全有关的各学科人才。《国防教育法》的第四条规定,联邦政府将对研究生层面的学习提供一般性资助,对从事包括非洲研究在内的外国地区研究的硕、博士提供奖学金,这可以被看作是对那些未获得或较少获得私人基金会支持的高校的重要资助。《国防教育法》第六条则规定,联邦政府将对那些在美国尚未得到充分普及或现实中亟需使用的非洲语言的相关教学科研活动提供充足的资金支持,通过支持非洲语言教学培训、支持非洲语言文化的科学研究、建立非洲语言和地区研究中心这种三位一体的方式来帮助高校重新重视起包括非洲在内的外国语言学习和地区研究。虽然语言训练是《国防教育法》第六条的核心,但是非洲语言和地区研究中心这类综合性研究中心的建立,则意味着立法者力图对目标地区进行更加全面深入的了解,而此后依据法案第六条建立的各个高校的非洲研究中心也都以语言培训为基础,同时在历史学、政治学、语言学、经济学、社会学、地理学和人类学等学科领域开设课程。整体来看,联邦政府对非洲研究领域的投入比私人基金会更加庞大。据统计,1949-1964年,联邦政府向非洲研究有关的项目投资了共计约7600万美元。
联邦政府对于非洲研究的经费分配也难言公平。1958年《国防教育法》通过后的两年内就有近30万美元的联邦经费投入高校非洲语言项目的建设,划拨给密歇根州立大学、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杜肯大学和霍华德大学,而霍华德大学作为唯一的传统黑人大学所得到的资金依然少于其他三所学校,仅为密歇根州立大学所得经费的一半;同时,《国防教育法》的涉非研究经费在1960-1961年度总共资助了12个项目,共计19.5万美元,其中只有一位来自霍华德大学的学者,而他仅获得3842美元的资助,还不到总金额的2%。即便到了20世纪60年代末,研究资金分配不均的问题也并未改善。例如,美国社会科学研究理事会(Social Science Research Committee)在1968-1969年度总共资助了14个非洲相关的研究项目,其中13个流向了传统白人大学,只有1个授予了霍华德大学。
更为关键的是,非洲研究协会在成立伊始就否决了完全开放平等的自由会员制度,而是采纳了金字塔式封闭的权力机构:最下层是普通会员,面向所有对非洲感兴趣的个人开放,但是他们在协会内部没有投票权,也没有进入协会理事会的权利;中层是以创会会员为基础的高级会员团(College of Fellows),他们必须是在非洲研究领域已受到广泛认可的成名学者,拥有提名和选举协会理事会官员的权利和对普通会员申请成为正式会员的核准权;上层则是从正式会员中选举出的理事会,是协会的领导机构,负责协会的日常运作和年会。在1957年非洲研究协会首届理事会中,只有霍华德大学的富兰克林•弗雷泽来自传统黑人高校,其余理事全部来自传统白人大学。
第二,有关非洲的“学术性”研究应当秉持客观中立的立场,或者说是完全不涉及美国当下的种族政治。赫斯科维茨长期以来都主张非洲研究脱离美国种族政治现实以遵守客观中立的准则,而他也因此常常和研究中富含感情并带有强烈泛非主义导向的非洲裔学者发生矛盾。例如,赫斯科维茨与当时的知名非洲裔学者杜波依斯和伍德森等人关系紧张,他认为后者对政治活动的积极参与让他们未能恪守客观中立的学术准则。早在20世纪30年代,当杜波依斯试图为其主编的《黑人百科全书》(The Encyclopedia of the Negro)寻找资助时,赫斯科维茨认为杜波依斯的写作充满了意识形态化的宣传和不科学的方法,因此通过自己的游说让卡内基基金会拒绝了杜波依斯的项目申请。到20世纪50年代,杜波依斯和伍德森等学者同样因为其个人政治倾向与学术著作中的种族议题而未被非洲研究协会吸纳进入。
颇具讽刺意义的是,在以客观中立的学术准则将非洲裔学者拒之门外的同时,非洲研究协会和众多传统白人大学却或自觉或不自觉地为美国在非洲的冷战国家利益服务。在1957年纽约的非洲研究协会成立大会上,除了35位学者参会之外,另外还有十几位来自美国国务院、新闻署、国会图书馆、联合国秘书处和卡内基基金会的代表与会,而这些人对非洲研究协会的希冀必然不仅限于学术研究。梁志在其关于美国地区研究的文章中也指出,“非洲研究协会就是典型的服务于政治的组织,历届年会都要邀请政府官员和基金会代表商谈资助事宜,会员的研究成果则为美国对非洲的外交决策提供了背景资料。”赫斯科维茨曾在1958年写信给时任中央情报局局长杜勒斯(Allen W. Dulles),表示非洲研究协会愿意以任何方式对中情局的工作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1958年《国防教育法》更是明确指出,其最终目的就是要培养美国教育领域或公共服务领域的紧缺人才,并保证学术或其他任务的顺利开展与完成,这实质上就是服务于美国冷战期间国家战略的需求。
第二,美国非洲研究学界和主流非洲研究学者开始走出学术象牙塔,突破此前绝对客观中立的藩篱,更广泛地参与到美国国内政治、国际政治和非洲热点议题的讨论中。例如,非洲研究协会在1971年创立了《议题:意见之杂志》(Issue:A Journal of Opinion)作为非洲研究者表达政治观点的平台,同时在1978年与非洲遗产研究协会一起成立了关切非洲学者联合会(The Association of Concerned Africa Scholars, ACAS),公开谴责中情局在安哥拉内战等非洲内部冲突中扮演的不光彩角色以及美国对南非和罗德西亚白人种族隔离政权的政策。
第三,美国主要私人基金会和联邦政府机构也开始正视资源分配严重不公的现实,并作出相应调整。例如,在发现获得外国地区研究奖学金的非洲裔数量长期逐渐减少的趋势后,福特基金会在20世纪70年代专门为非洲裔学者成立了中东非洲田野调查项目(The Middle East and Africa Field Research Program, MEAFP),限定获奖者只能是非洲裔美国人,鼓励后者积极从事非洲研究。这个以种族肤色为基础定向发放的奖学金持续了八年时间,成为当时激励非洲裔进入非洲研究领域最有效的工具之一,也培养出了一大批优秀的非洲裔非洲研究学者和领军人物,其中三位曾担任非洲研究协会会长。在联邦政府方面,非洲裔美国人学者理事会(The African-American Scholars Council)1971年成立后成功说服美国国际开发署设立专门面向非洲和美国非洲裔学者、学生的研究经费,并在前五年获得108.47万美元拨款用来资助后者进行与非洲发展相关的学习和课题研究。该理事会在经费分配的宗旨中明确将自身区隔于此前仅仅以非洲为他者的研究方式,要求获奖者“为服务非洲进行研究,而非仅仅研究非洲”。